《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的文本阐释与当下意义 #
0 引言 #
《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1]（以下简称《正处》）是毛泽东于1957年6月19日在《人民日报》上发表的文章。该文章内容首先于同年2月27日在最高国务会议第十一次（扩大）会议上以讲话形式发表，随后经过编辑，最终形成正式版本。本文所依赖的《正处》版本为其发表在《人民日报》上的版本。
发表时，距离毛泽东完成《矛盾论》已有20载。在新的国内外形势下，毛泽东在马克思主义矛盾学说的基础上，通过《正处》对社会主义建设中“如何正确解决人民内部矛盾”提出了具有创造性的见解。“用经典涵养正气、淬炼思想、升华境界、指导实践。”[2]，《正处》无疑是一部经得起历史检验的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3]。
1 写作背景 #
1.1 国际背景 #
是时，赫鲁晓夫执政。他于苏共二十大所作秘密报告[4]在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内部和世界政局上造成了巨大震动。 《关于个人崇拜及其后果》一文全面批判了斯大林，最终造成了东欧部分社会主义国家的动乱[5]：当年6月发生了波兹南事件，10月又暴发了轰动世界的匈牙利事件。
在波兰知识界，马克思主义的意识形态阵营受到了严重动摇，“信仰危机”蔓延开来。6月，波兹南斯大林机车车辆制造厂的工人们派出代表团前往华沙，就工资和赋税问题请愿，未果。在多方面因素的作用下，混杂群众中的反革命分子将游行带入了骚乱。诉求更迭，矛头直指公务部门和意识形态问题。事件最终在华沙市政府暴力机关的轰鸣中平息。不仅苏联和波兰对此事件的看法抱有分歧；波兰党内偏民主与偏保守两派之间斗争也日益明朗和激化。
另一边，苏共二十大催化匈牙利共产党人的进一步分裂。此前因推行“六月纲领”，解散合作社、恢复小手工业私有经济遭批作右倾，逐出中央的前总理纳吉，被呼吁重新回到党内来。
为稳定局势，在苏联高层的干预下，匈党领导人恢复了纳吉党籍，并对清洗“铁托分子”运动牵涉众人进行平反。然而，不稳定的火星仍在燃烧：10月，受民主化思潮与民族主义情绪裹挟的一些党员，知识分子和学生促成了“10点要求”和“16点要求”，倡议改革，摆脱苏联控制，清算过往错误。
在各方势力的推波助澜下，游行活动很快发展成了武装冲突。在混乱中，匈牙利党中央请求苏军进驻维稳，矛盾达到了激化顶峰。10月末，不断的流血事件面前，纳吉和卡达尔等人主持了政府改组，恢复多党制和自由选举，宣布退出华约。几乎同时，卡达尔脱离组织，秘密赴苏联交涉，于是匈牙利在苏军的炮口前迎回了卡达尔坐阵的工农革命政府。
可以说，1956年的波匈事件本质是两国人民在现实矛盾因素作用下，对本国经济和政治上社会主义建设需求的反映。就苏共二十大的影响，人民日报连续发表《关于无产阶级专政的历史经验》《再论无产阶级专政的历史经验》，强调了“两类矛盾”的区分。毛泽东著《正处》，正是有感到这一任务的重要。
1.2 国内背景 #
1956年下半年，我国迅速完成了社会主义改造的任务，但由于急躁冒进进行经济建设，生产资料和生活资料供应出现了紧张局面，暴露出许多严重问题。城市中粮食、肉类和日用品短缺，工人罢工、学生罢课、游行示威等群体性事件不断增多[6]。
在1956年下半年至1957年期间，我国发生了超过1万起的工人罢工和学生罢课；农村合作社社员闹退社的情况也开始出现；有闹事者甚至公开提出说要来一个“匈牙利”。“双百”方针提出后,更不乏许多尖锐的批评声。摆在中央领导人面前的是这样重大而迫切的问题。
面对新形势，很多党员干部却缺乏思想准备，简单粗暴地按照阶级斗争的办法进行压制。
社会主义改造完成后，我国消灭了最后一个剥削阶级，资产阶级，人民内部矛盾取代了过去的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之间的矛盾，成为社会主要矛盾，不可粗暴对待[7]。
列宁认为[8]，达到社会主义时，“对抗将会消失, 矛盾仍将存在”，后来的斯大林继承了这一观点。然而在1936年苏联宣布建成社会主义之后，他本人又不承认矛盾的存在，并长期混淆内外矛盾，“矛盾的普遍性这个规律，在他们那里被否定了，辩证法在他们那里就中断了。”[9]。
毛泽东在2月讲话稿发表思考的基础上，通过多次座谈会和南巡视察，贯彻“双百”方针，了解社会思想动向，补充理论和实践内容，最终形成了这篇《正处》[10]。
2 基本观点 #
《正处》共12部分[1]，首先提出基本矛盾和两类矛盾的理论，展开“处理人民内部矛盾”到具体社会生活和政治生活的方方面面进行分析，并再次强调了“双百”方针在科学和文化领域的积极作用。
2.1 两类矛盾 #
2.1.1 人民与敌人 #
毛泽东首先肯定了社会主义建设阶段矛盾仍将长期存在的现实，马克思主义哲学所导出的对立统一规律的作用是普遍的，并且应当接受矛盾是推进社会发展的动力。当前社会中主要存在着两类矛盾：敌我矛盾和人民内部的矛盾。
两种矛盾所指互为对立的辩证关系，因而核心便先来到人民于与敌人的二分上来。在不同的历史时期，随着社会主要矛盾的变化，人民与敌人的概念一齐流动：在当前社会主义建设时期，是否促进这一事业就成为了判断对应阶级、阶层和社会集团是敌人还是人民的标准。
特别地，毛泽东承认了民族资产阶级作为人民的一部分：工人阶级同他们的矛盾属于人民内部矛盾。但与此同时，他仍然坚持民族资产阶级具有两面性，并指出可以通过适当方法（团结—批评—团结）将其剥削实质带来的对抗性矛盾转化为非对抗性矛盾。
但事实上，经过新民主主义过渡，三大改造结束后，继续承认民族资产阶级的存在，这本身就值得进一步考虑。有观点指出[11]，中共八大不能忽略仍有持定息的资本家这一经济因素，因而在资产阶级力量在我国的实际存续状况的论断上采取了不甚明确的态度。毛泽东对此也有自己的思考，这直接影响了后期党的反右扩大化与阶级斗争政策。
2.1.2 民主专政与矛盾解决 #
是非问题是人民内部矛盾的实质。专政的箭头指向敌人，民主的政策落于人民。工人阶级，当然也包括所领导的人民，享有自由和民主的权力，内部实行民主集中制；同时向反动势力行使专政，捍卫社会主义建设。绝没有允许人民的一部分专政压迫另一部分人民的——即便是受法律制裁的人民，也同受专政的敌人有本质的差别。
社会主义的民主与自由是广泛的；是集中指导的民主，是有领导的自由，受社会主义纪律约束。资产阶级所允诺的抽象民主自由只是维护其专政统治的工具，并不向着广大劳动人民的利益。究其本源，作为手段而非目的的民主自由终要为它的经济基础服务。在集中与民主，自由与纪律的辩证运动中，不存在对任意一个的单纯否定。
“团结——批评——团结”公式是党在长期路线实践总结出的民主解决人民内部矛盾的有效方法。社会主义国家内部人民的利益在根本上是一致的，是非对抗性矛盾。使命令主义大行其道，强推行政手腕，只会酿成灾害。匈牙利事件折射出的，正是反动派挑拨下转为对抗性的矛盾。
矛盾是社会前进的源泉，社会主义社会中生产关系和生产力等矛盾，仍然是社会的基本矛盾；旧时代虽也如此，二者的情况和概念已然有了根本的区别。
在社会基本矛盾的论述上，毛泽东认为阶级斗争虽然以及不是主要矛盾，但仍将长期地存在下去。他指出，社会主义制度虽然已经建立，然而相应的生产关系与社会生产力还不是十分适应的。在经济建设和国家机关运行的环节中，常常有矛盾的平衡被打破。“疾风骤雨”式的斗争结束的当前，社会主义制度必然迎来一个长期建立和巩固的过程。对于敌我划分、人民内部矛盾解决的探讨十分必要。
毛泽东的这段论述固然精彩，也不乏一些缺憾，对于社会主义建设的主要矛盾的问题选择了回避的立场[11]，只围绕生产关系与生产力给出了这样的“基本矛盾”。中共八大给出的“先进社会制度和落后生产力”并不使人信服，毛泽东本人也多次表达出自己的批评意见，但他本人就这个问题也没有十分把握。在《正处》的相关段落里，他通过“向自然界开战”的方式隐约传达了物质生活需求、思想文化建设的相关矛盾；同时受整风鸣放的意见影响，他仍保留了阶级斗争在社会矛盾中的席位。
2.1.3 肃反问题 #
肃反是解决敌我矛盾的斗争手段。肃反是完全有必要的，既顺应广大群众的要求，也为解决生产力发展。我们的国家是在革命淬炼中建立的，不是依赖肃反得以维持的，
然而，在肃反工作中出现的疏漏与扩大化问题都需要认真审视。总结工作经验，纠正错误，有利于健全完善社会主义法制建设。
2.2 社会若干群体的分析 #
2.2.1 工商业者 #
毛泽东在这一节再次发展了他对于改造后私营工商业的看法。将民族资产阶级纳入人民范围，以解决人民内部矛盾的方式改造原先的剥削者，无疑是合理且成功的。然而工人同这一对立群体的矛盾还远远没有解决。不能认为此时拿定息的劳动者已经完全摘除两面性，成为真正的劳动者。工商业者应当深入生产活动，在劳动中更新思想，同工人群众培养阶级感情。
同时，原先的被剥削群体——工人阶级也要继续在劳动实践中改造自己的思想，共同促进生产活动和社会主义建设的不断前进。
2.2.2 知识分子 #
社会主义建设事业需要广大知识分子的积极投入。他们中很大一部分曾为旧社会旧制度服务，如何帮助他们适应新社会也是一个现实的矛盾。
对待知识分子的工作，共产党人应该采取团结的方针，尊重他们在科学文化事业中的劳动成果，不要过分干预插手。知识分子只有不断学习马克思主义，树立无产阶级的、共产主义的世界观，才能更好的在新世界中发挥自己的作用。依赖于我国社会制度建立的实际情况，这种转变是必然的。
对学生和知识分子的思政工作尤为重要。要使大家认清社会现实，在劳动实践中铺设通向理想的道路。
2.2.3 少数民族 #
地方民族主义和大汉族主义都是需要克服的矛盾。对于不同地区，应当因地制宜。
2.2.4 统筹兼顾 #
考虑到我国广袤土地上复杂的人口现状，在各个问题的处理上都应该统筹兼顾，从全体人民出发。继续坚持《论十大关系》中的论断，调动一切积极因素服务建设事业。
2.3 “双百”方针与长期规划 #
2.3.1 双百与监督 #
在科学和文化领域的是非价值判断上，不能简单处理，应当鼓励自由讨论，通过在科学和文化艺术上的实践去解决问题。“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对于科学与艺术发展过程自然涌现出的各种形式和风格，不能依靠行政命令针对打压或推行特定的内容。理论的正确性，应当交给经过时间考验的广泛讨论和实践来验证。香花还是毒草，只有靠推行“双百”方针来鉴别；如此，社会主义文化中的科学和艺术才能蓬勃发展，不至于妨碍新生事物的成长。
马克思主义也是如此。马克思主义的真理性正是在不断地斗争中发展和得到验证的。实行“双百”方针，并不会削弱马克思主义的力量；相反，在与错误思想的斗争中，马克思主义得以不断扩大阵地，在扬弃中发展至更高阶段。
“双百”方针就其形式而言，没有明显的阶级性。归属于上层建筑的科学与艺术，最终要为对应的阶级服务。因此，鉴别标准问题就转变成为社会主义建设服务的标准；当然，也不能忽略具体行业的客观标准制约。毛泽东在这里提出了六条标准，为工作实施确立了良好规范。
毛泽东也讨论了“长期共存、互相监督”的策略。在上述六条标准作用下，参与政治协商的各民主党派应当相互监督，彼此的意见交换对于共产党的发展也颇有益处。
2.3.2 长期规划 #
1956年国际和国内的风波所揭示的问题，通过矛盾理论可以得到解决。针对国内的闹事情况，应当明白这是官僚主义弊病和群众缺乏教育的共同后果。 “团结——批评——团结”可以解决人民内部的矛盾，避免闹事的发生；但确实有了闹事，则更要透过闹事细致地改善现有的工作，解决群众的问题。所有类似性质的事件，都可以如此考虑。
在社会主义建设道路上，应当坚持勤俭建国。经济建设以重工业为中心，兼顾农业和轻工业。积极学习他国建设经验，并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国际力量。
3 当下实践 #
《正处》在指导我国社会主义建设上发挥了巨大的作用。虽然在60年代，由于主要矛盾的判断失误，敌我矛盾的混淆，对矛盾的估计和处理走向了错误的方向；但在以邓小平为代表的共产党人的科学分析下的新成果前，《正处》关于矛盾处理和社会主义建设的正确观点得以继续作用实践。
在高校学生思想建设领域，《正处》对知识分子和青年学生的论述仍有借鉴作用。当代大学生在扎实自己专业基础的同时，应当充分了解和掌握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与社会主义发展史，心系广大人民群众，积极投身社会生产实践，了解劳动者需求，把自己融入祖国的山河。
在高校学生科学艺术创作和政治生活参与过程中，应当发挥主人翁精神，学习“双百”倡议，解放思想。在科学和文化领域，对各类新生观点和事物予以发展的眼光，积极交流批判，促进学术共同体和文化共同体的繁荣发展。在政治生活中，维护建设全过程民主，参与引导对社会主义建设事业有益的舆论话题，不断促进民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
在当下，运用马克思主义分析现实阶级矛盾在相关研究中处于一定程度的缺席状态，对于人民内部阶级矛盾冲突的分析实践具有重要现实意义[12]。《正处》在指导政治工作中曾将矛盾大抵都归为敌我矛盾；但如今对于人民内部矛盾，特别是阶级性质的冷淡回避也是一种不健康的状态。《正处》对于人民内部阶级矛盾的相关论述可以作为分析当前社会问题的有效抓手，服务于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
社会上不乏一些激烈的批评意见，这些意见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目前社会上人民群众内部矛盾的真实情况。非阶级性的矛盾通常更容易得到解决，而阶级性的矛盾与社会经济结构显著相关，不可忽视。我国建立在工农联盟的政治基础之上；对于近年来，尤其是疫情后，广大劳动者群体的住房问题、工时薪资问题、医疗健康保障问题、社区治理服务问题应当予以认真研究。人民内部矛盾终究是非对抗性的矛盾，通过适当的团结方式可以有效化解。
也要注意到，社会中潜藏有境外反动颠覆势力对于人民内部矛盾进行恶意引导，分化群众，将矛盾升级为对抗性矛盾的可能（已有实例）。对于对抗性的“闹事”，更要遵循《正处》精神，采取深入细致的工作方法予以解决。
4 结语 #
《正处》是提升当代大学生思政学习水平、推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实践不断取得胜利的良好切入口。通过对其文本的深入解读，结合当前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中遇到的相关现象进行分析，不仅能够在理论层面上提升认识，更能够在实践层面上指导和帮助我们解决实际问题。
参考文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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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李风华,谢华.人民内部阶级矛盾:《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的重大理论创新[J].湖南师范大学社会科学学报,2020,49(06):121-128.DOI:10.19503/j.cnki.1000-2529.2020.06.016.